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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夏小說

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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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徊腦袋裏嗡嗡作響, 什麼無恥啊,什麼喪盡天良啊,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, 最要緊是他說喜歡。

喜歡什麼?喜歡她?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兒!她咧著嘴, 表情裏帶著驚惶的味道,“您喜歡我什麼?我這麼個沒出息的丫頭, 除了能吃什麼也不會, 您喜歡我?再說您是我哥哥, 您怎麼能喜歡我吶?”

就算回來只有半年,哥哥妹妹也很親厚,她垂涎三尺著,心裏卻越不過那段兄妹的關系。說實在話, 她真如自己評價的那樣沒出息,明明之前還想入非非, 還可惜生在了一家子。現在有機會了, 他也親口說喜歡她, 為什麼她反倒退縮了?

打量他一眼,是他美貌不再,臉長歪了嗎?并不是。他的好看,是一時有一時的韻致。在錦衣華服統領廠衛時,他是燦若驕陽的掌??;燕居深宅寬袍緩袖時, 他是一杯梨花白酒;眼下呢, 受了傷,平時趾高氣昂的人一旦臥床,又會顯出另一種羸弱的美態來……這人是不能細看的, 細看了會上頭,會招人夜裏做夢。

那是為什麼?還是因為自己的怯懦!她以前膽兒肥起來, 想過看臉過一輩子,如今人家不要當她哥哥了,就想讓她看臉,結果她又嚇得肝兒顫了。

細琢磨,還是敬畏成了習慣,她心裏尊敬他,哥哥該是高天小月,可望不可即。月亮高高掛著很美好,一旦落下來,那可是要砸死人的。

梁遇呢,比他自己想象的原來更勇敢。本來她裝糊塗推三阻四,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繼續下去的,但就此放棄,又覺得不甘心。月徊這樣的性子,你給她一包糖,哪怕是隔著河,她游都能游過來接著??赡阋歉糁簧却昂退徽動H情談愛情,再開窗的時候,窗後怕早就沒人了。

南下是個好機會,既然心裏放不下,那就撞他個頭破血流吧。

“那麼多回,我要找女人,你為什麼不答應?”他支著身子問她,“不是因為……因為你心裏也有我,才多番阻撓的嗎?”

月徊有點傻眼,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。她確實對他有獨占欲,覺得才認回的哥哥,憑什麼忽然跑來個女人,就分走哥哥一大半的關愛!她希望哥哥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,希望哥哥的所有溫情只對她一個人生效。她不喜歡哥哥和別人打情罵俏,因為哥哥捧著別人,就騰不出手來捧她了……這些私心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,所以在他看來,就是對親哥哥生出了不倫之情吧!

月徊有點沮喪,看來過去自己的舉動太猖狂,才一步一步把他引進了陷阱裏,這麼說來他才是受害者。她難堪地搓了搓手,“我是怕您被人騙了,宮裏那麼些女人,都是看中了您的權勢?!?br />
梁遇牽著唇角自嘲地笑起來,“我這種人,還盼著別人對我用真情?”一面長籲著,“不過是拿權,換別人的好臉子罷了?!?br />
再強悍的人,骨子裏也有觸碰不得的弱點,月徊聽了他的話,又覺得他那麼可憐,“哥哥,您別這麼說,世上沒有人比您更好,真的。”

“我這麼好……”他調轉視線看向她,“你為什麼不喜歡我?”

他步步緊逼,逼得月徊心在腔子裏亂竄,她支支吾吾說:“那……不是……因為您是梁日裴麼!日裴月徊,這是爹娘給取的名字,他們盼著咱們將來互相扶持,沒想讓咱們……咱們……”

“做夫妻?”他把她的話補全,心裏只覺難過。到現在才真正明白盛時的話,為什麼那對做了夫妻的兄妹,會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。爹娘沒有發話,私相授受即為偷,是不知羞恥,是逾越倫常,該遭天下人口誅筆伐。如果爹娘還活著那多好,他就算去跪,也要求娶月徊。然而他們不在了,那兩面牌位,能給他什麼回答?

他閉上了眼睛,執拗地喃喃著:“不管你答不答應,我就是喜歡你。你知道就成了,不必回應。”

這話說的……月徊眨著眼睛,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,“知道就成了……我知道後要炸廟,哪兒還成得了!”

覷覷他,那股子一言九鼎的勁兒在眉宇間,發號施令慣了,就是這麼霸道。

月徊退了一步,“這事兒先不談,您身上還沒好,不宜說話置氣,還是先養著,等痊愈了再商量,?。俊?br />
她像敷衍孩子,可梁遇心裏卻憋著氣。她不是碼頭上的通達者,市井裏的開闊人兒嗎?到臨了拖泥帶水,沒有一句痛快話,讓他失望。

他嘆了口氣,“是我讓你為難了?!?br />
月徊不知該怎麼回答,為難確實是為難,從哥哥變成路人,又從路人萌生出另一種情愫,另一種關系,她的腦子不夠使,一時轉不過彎來。

梁遇說了那麼多話,已經把殘存的力氣用完了,後來便又昏昏沉沉,身上熱度不得消減,直折騰到天亮,才逐漸有了好轉。

清晨的時候月徊走出艙房,方看清鷹嘴灣附近海域的慘況。水面上到處散落著碎裂的船木,海水拍打著遠處的礁石,攪起一重又一重的浮沫。

那些廠衛一夜不得休息,仍舊撐著哨船四下尋覓。恰好馮坦經過,月徊叫了聲大檔頭,“那些落水的人,現在怎麼樣了?”

馮坦道:“救上來三個喘氣兒的,打撈了七具屍首,剩下五個怕是懸了,能不能找回來,得看老天爺開不開恩?!?br />
話音才落,聽見下面吵嚷起來:“有了、有了……”

月徊忙趴在船舷上看,衆人合力又從水裏拖上來一個,濕漉漉的屍身,死沉死沉。原本活蹦亂跳的人,缺了一口氣就變成了物件,月徊看得心驚,忙縮回了身子。

馮坦負著手嘆息,“要是刀劍上出了事,也算死得其所,落在水裏頭淹死,可不窩囊嘛!”說罷朝艙樓望了眼,“督主怎麼樣了?好些了麼?”

月徊道:“這會子燒退了,等睡醒再換一回藥,他身底兒好,恢複起來應當很快的。”

馮坦點了點頭,負著手說:“海上潮濕,傷口養起來怕沒那麼利索,姑娘還得多費心?!?br />
月徊不大滿意他們老是有意無意的撮合,心裏頭又埋著事兒,便試探著問:“大檔頭,您幾位知道我和他是一家的吧?”

馮坦說知道啊,“又不是親的?!闭Z氣十分篤定且不屑。

這就是說,他們眼裏頭只要不是至親,就沒有那麼多的阻礙。當初梁遇找回她時,對外宣稱是族親,後來長公主大鬧也沒能把這事兒捅破,到這會兒竟是歪打正著了。

是不是天意?外人看來真是一點兒毛病也沒有,弄得她現在想回避,卻受不住旁觀者衆口鑠金。他們全是梁遇手下,且個個對他俯首帖耳,在他們心裏太監找個對食兒不容易,橫豎人都不齊全了,喜歡誰要誰,全憑高興。

月徊嘆了口氣,在甲板上慢慢轉悠了兩圈。日出了,一輪太陽從水底下升起來,清早的太陽不刺眼,圓圓的大臉盤子,像一個扔到水裏頭的剔紅漆盤。

馮坦也閑得慌,在邊上看了她半天,“大姑娘,您這是有心事啊?”

月徊說沒有,“我窩了一整夜了,出來發散發散。”

馮坦道:“發散完了就回去吧,沒的督主醒了跟前沒人。”

月徊嘖了一聲,“我是丫頭嗎,一會兒也離不得!”說完了還氣惱,下勁兒給他上了一層眼藥,“大檔頭,大家全在忙乎呢,就您戳在這裏,是想偷懶兒嗎?”

馮坦被她擠兌得打噎,最後哼了一聲,拂袖往船尾上去了。

唉,月徊有點傷感,難得出來,本以為去兩廣的路上全是高興事兒,可惜又遇風暴,又披露身世的,鬧了這麼一大套。本來她是個愛湊熱鬧的人,如今熱鬧到了自己頭上,便覺得百無聊賴,實在不該出來這一遭兒。

想想小皇帝,那是頭一個說喜歡她的人,要是還留在宮裏,不說當娘娘,至少錯開了這驚人真相,梁遇的秘密興許就一輩子埋在肚子裏,一輩子當她的好哥哥了。

她回身望了望艙房,裏頭的人不知醒了沒有。換藥的時候到了,遲了怕耽誤傷口,這就回去,心裏又犯嘀咕。最後磨蹭了會子,還是不情不願折返,進門的時候見梁遇正費勁地坐起身來,她嚇了一跳,忙上去攙扶:“您要什麼,吩咐一聲就成了,何苦自己起來?!?br />
梁遇試圖抽回手,冷著臉道:“這裏不用人伺候,你出去。”

傷成了這樣還嘴硬,身上的傷口可不會因他位高權重就不為難他。

月徊知道他心裏別扭,眼下不和他計較,他要掙脫,她反倒攙得愈發緊。等他站穩了,才又問他:“您究竟要什麼?要喝水麼?您站著,我去倒。”

梁遇眉眼間有焦躁之色,“我不要喝水,你先出去。”

“我出去了您怎麼辦?萬一再碰著了摔著了,這麼多人等著聽您號令呢?!彼罅x凜然了一番,又暗暗嘀咕,“該使性子發脾氣的是我才對,我都大大方方的,您還鬧什麼……再胡攪蠻纏,把你從船上扔下去!”

梁遇終于沒轍了,用力閉了閉眼,然後精疲力盡道:“我要如廁,你先出去,成不成?”

月徊啊了聲:“您要如廁?”

梁遇臉上不大自在,“喝了那麼多湯水,難道不用如廁麼?”

月徊愣了下,“那我給您拿恭桶……”結果在他冷冷的注視下,嚇得飛快退到了門外。

這世道真是荒唐,月徊倚著門廊想,大姑娘活成了男人,他倒像個大姑娘。原本她想一走了之的,但又怕他有什麼不測,只好拔長了耳朵聽裏頭動靜。

可惜聽了半天,什麼也沒聽見,她忘了馬桶底下有草木灰……其實她一直對不便之人怎麼如廁很好奇,但這種事兒又不能t著臉請教內行……所以她還是賊心不死,在得知了身世真相之後經歷了最初的彷徨,慢慢就接受了不是親兄妹的事實。既然不是親兄妹,那偷偷揣測一點別的,應該不會招雷劈吧?

他終于從垂簾後頭的暗閣裏出來了,淡漠的一副神情,大概不這樣,臉上就繃不住。慢慢挪著步子到臉盆架子前盥手,慢慢摘下手巾擦了擦。等擦完再回身,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她,尷尬頓時又擴張數倍,像他這種鮮少臉紅的人也不由面紅耳赤。在她驚嘆式的大喊一聲“您別害臊,我不會笑話您”的之後,她又掏出了懷裏的藥瓶沖他晃了晃,“您該換藥了?!?br />
他踅身在圈椅裏坐下來,“就這麼換吧。”

天下要是再有人說梁遇是金玉做的,吃不得苦,她可要狠狠啐他一臉了。能有幾個人肩胛傷成那樣,第二天就下床自己如廁的?眼下換藥不肯上床趴著,預備坐著來,除了他,真沒見過第二人了。

他下床的時候,還掙紮著給自己披了件中衣,現在換藥披不成了,便揚了一邊肩頭,把那件衣裳褪了下來。月徊早前見過他出浴時候的樣子,那時就感慨他的好身條兒,一絲贅肉也無。現在時隔幾個月,再瞧也是意猶未盡啊。因肩上有傷,上半截斜纏著紗布,越是這樣,越是顯出寬肩窄腰,凜凜男人的風骨來。

月徊站在他身後赧然,他披散著頭發,她便歸攏起來替他放到另一邊胸前,輕聲說:“哥哥,您忍著點兒疼?!?br />
她總叫他哥哥,這個稱謂說不清地,讓他覺得感傷。也許就這樣了吧,不管以後如何,都不要更改了。他是她來這世上後第一個接手的人,將來伴她最久的,也一定是他。

月徊把那亂瞄的視線從他腰腹上移開,終于定下神,一圈圈解下了包紮的紗布。他流了很多血,即便後來鄭太醫放過一遍淤血,傷口上仍舊有血跡滲出。待紗布都解完,看見用以覆蓋的那塊布片,邊緣幹涸的血跡透出烏黑來。

她擦了手,猶豫再三才去揭,因布片和傷口有粘連,他微微瑟縮了下。月徊嚇得不敢上手了,駭然問:“很疼麼?我還是找鄭太醫來吧。”

梁遇說不必,“傷口再疼,疼不過傷心。我原以為你會體諒我的……”

這話叫人怎麼應呢,她囁嚅道:“我體諒您啊,要是可以,我寧願自己不是梁家人,這樣您能少受點委屈?!?br />
梁遇哂笑,“我的委屈,不在是不是梁家人上頭,你明明知道的?!?br />
唉,這是要逼死人麼!月徊咬著唇,揭開了那層布。底下傷口縫合了,但看上去依然猙獰。她拿煮過的棉布輕輕掖了掖,然後小心翼翼灑上藥粉,一面道:“您再容我些時候,等我好好睡一覺,想明白了,我再答複您?!?br />
他聽後沉吟了下,指指床鋪道:“已經著人換了新的被褥,你現在就去睡,我等著你的好信兒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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